□ 郝鐵川 （河南大學(xué)法學(xué)院教授）

《禮記·月令》全名為《禮記·月令第六》，是兩漢人雜湊撰集的一部儒家書。內(nèi)容分為“孟春之月”“仲春之月”“季春之月”“孟夏之月”“仲夏之月”“季夏之月”“年中祭祀”“孟秋之月”“仲秋之月”“季秋之月”“孟冬之月”“仲冬之月”“季冬之月”共13篇。月令是上古的一種文章體裁，按照一年12個月的時令，記述政府應(yīng)該實施的各種政令、法令等措施。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古人對法令與春夏秋冬四時間關(guān)聯(lián)的認識，可以看到“天人合一”、環(huán)境保護等觀念對一年四季法制的影響。

春季的第一個月：在這個月，天子命令大臣發(fā)布如下褒揚賞賜的命令：褒揚好人好事，周濟貧乏困窮家庭；天子要率領(lǐng)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親自耕耘藉田，以示農(nóng)業(yè)重要；朝廷要命令祭祀山林川澤的犧牲祭品不要用雌的，以利于動物的繁殖；禁止砍伐樹木，不要毀壞鳥巢，不要殺死幼獸、胎獸、剛出生的動物、初飛的小鳥，不要捕殺小獸，不要掏取鳥卵；不要舉兵征伐。否則，若在這個月實施夏季才能實施的政令，將有風(fēng)雨不按時到來，草木早落，驚恐禍事出現(xiàn)。若在這個月實施了秋季才能實施的政令，則有瘟疫、旋風(fēng)暴雨、藜莠叢生等禍事出現(xiàn)。若在這個月實施了冬季才能實施的政令，就有洪水泛濫、霜雪大至、頭番的種子無法播下的禍事出現(xiàn)。

春季的第二個月：這個月生物剛剛開始萌芽。司法之官要減少拘捕的囚徒，除去其腳鐐手銬，也不可拷問，并停止訴訟；要警告天下萬民，“將要打雷了，大家的舉止必須檢點，不然會生下殘缺不全的小孩，而且父母亦將遭災(zāi)”；不可用干河川、湖泊之水，不可用漁網(wǎng)在陂池中撈魚，也不可用火來焚燒山林。否則，若在這個月實施夏季才能實施的政令，則火氣太大，干旱、熱浪早來，植物發(fā)生病蟲害。若在這個月實施秋季才能實施的政令，則大水災(zāi)、寒氣就會突然襲來，敵人侵犯邊境。若在這個月實施冬季才能實施的政令，則陽氣抵不住陰氣，麥子不會結(jié)穗，引起饑荒，民眾互相掠奪。

春季的第三個月：天子要命令主管官吏開倉廩賑濟窮人；勉勵諸侯禮遇有賢能的人；命令看管田野山林的官吏禁止砍伐桑柘樹木；命令各種工匠“一切應(yīng)按照制造程序，不得投機取巧，并且不可徒具美觀討人歡喜”。否則，若在這個月發(fā)布夏季才發(fā)布的政令，民眾多有疾疫，天不下雨，農(nóng)作物顆粒無收。若在這個月發(fā)布秋季才發(fā)布的政令，就會天氣多有陰沉，淫雨提前到來，兵革戰(zhàn)事在各地并起。若在這個月發(fā)布冬季才發(fā)布的政令，就會寒氣發(fā)作，草木蕭條，社會恐慌。

夏季的第一個月：天子要進封諸侯以爵位土地，引進賢德善良并選擇魁梧高大的人，依其爵位授以俸祿；大凡應(yīng)處以輕微體罰的或罪行情節(jié)不太嚴重的以及短期拘留的犯人，這個月判決后要皆給予釋放；這個月所有生物都在繼續(xù)生長增高，不可有毀壞的行為，亦不要砍伐大樹。否則，若在這個月施行秋季的政令，就會使淫雨頻來，五谷不能生長。若在這個月施行冬季的政令，就會使草木提前枯萎，大水發(fā)生，沖毀城郭。若在這個月施行春季的政令，就會使蝗蟲成災(zāi)，風(fēng)暴襲來，草木不結(jié)果實。

夏季的第二個月：重囚要給予緩刑，為其增加食品；百官也各靜謀所事，毋動刑罰。若在這個月施行秋季的政令，則草木零落，果實早熟，民眾為時疫所傷害。若在這個月施行冬季的政令，則天下雨雹，凍壞田里谷物，道路不通，盜賊橫行。若在這個月施行春季的政令，則五谷不能按時成熟，各種害蟲發(fā)作，導(dǎo)致饑荒。

夏季的第三個月：這個月是樹木長得最茂盛的時候，要命令官員前往林區(qū)巡查，不許有盜采濫伐的事情發(fā)生，不可會合諸侯或興兵動眾。若在這個月施行春令，則谷實散落，境內(nèi)多患風(fēng)寒咳嗽，民眾多遷徙流散。

秋季的第一個月：要命令司法官吏研修法制，修繕牢獄，置備鐐銬，禁止奸邪，慎察罪惡，及時拘捕犯人；命令治獄官吏檢查受刑后有創(chuàng)傷、折斷的囚犯；判決刑訟，必須正直公平；殺戮有罪，要嚴格定刑；不要封諸侯、設(shè)立大官。

秋季的第二個月：要命令司獄之官重申戒令，使屬下之人謹慎用刑，或斬或殺，必求至當，不可使有絲毫枉曲；倘有枉曲不當之處，司法者就要反坐其罪；應(yīng)該寬減關(guān)口的稽查與市廛的租稅，招徠各地的商人和旅客。

秋季的第三個月：這個月要加緊處理刑獄，不要留下有罪之人。要收繳不適當?shù)馁旱摵筒贿m當?shù)墓B(yǎng)。

冬季的第一個月：要命令百工之長呈驗工作成績，陳列祭器，考察其樣式法度，不準以淫巧討好在上者的歡心，必以功夫細致為佳。制作的器物都刻著工匠的姓名，用以考驗其真功夫。如果成績不合，必處以應(yīng)得之罪，而追究其責(zé)任；要命令主管湖泊的官吏水虞和漁師收取水泉池澤的賦稅，不可侵害民眾利益而使民眾抱怨天子，如有這樣的官吏，就要論罪，不能赦免。

冬季的第二個月：這個月農(nóng)眾如有不加收藏積聚的谷物和有馬牛牲畜放在外面時，就任人取獲，不加追究。山林藪澤中有可以收獲的蔬菜果實，可以田獵的禽獸，主管山林的官吏就要指引民眾收獲獵取，如有互相侵犯爭奪的，就要治罪不赦；罷免無事的官吏，去除無用的器具。要關(guān)閉宮闕和門閭，修筑牢獄，用以順助天地封閉收藏的氣勢。

冬季的第三個月：到了這個月，日月星辰都運行了一周匝，一年的日數(shù)即將告終，然后就是新年的開始。不使農(nóng)民有勞役，天子和公卿大夫要整飭國家的法典，討論四時的政綱，使能適合來年的運用。

由上可知，《禮記·月令》的編撰者認為春天、夏天的施政要突出獎賞、促進動植物的繁殖等，秋天、冬天的施政要突出刑罰，給百姓帶來一些實惠。一年十二個月的政令舉措基本上是圍繞一年四季的自然變化而展開的。這種施政理念一是根源于農(nóng)業(yè)社會的自然崇拜的影響，二是與士人企圖讓施政活動盡量客觀化、減少天子施政隨意性的努力密切相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