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軍 吳晗冰

這是一個尋常的值班日，上午調(diào)處完菜場攤位糾紛和噪音擾民糾紛等雞毛蒜皮小事，半天就這么沒了?；氐剿锖瓤谒郎?zhǔn)備吃午飯，只見兩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奶奶推開了服務(wù)大廳的玻璃門，她們身后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像犯了什么錯誤一樣，始終低著頭。

我見狀，立即迎上去問道：“有什么事嗎？”

其中一位慈祥和藹的老奶奶轉(zhuǎn)身指向身后的少年說：“警察同志啊，我見這個娃一直坐在路邊，一上午了都沒動，就問他怎么了，他說被朋友帶來常州打工，現(xiàn)在回不了家了，你們能幫幫他嗎？”

我看向這個瘦弱的男孩，此刻仍低著頭，雙手不停地擺弄手中的拉桿箱，看來那是他全部的家當(dāng)。

“小朋友，多大年紀(jì)了？能說說是怎么回事嗎？”

少年緩緩抬起頭，目光仍在躲閃，眼神中流露出膽怯和慌張，可當(dāng)他瞥見值班室墻上張貼的大字后，眼神透出光亮，似乎受到了某種鼓舞，向我們娓娓道來：“我今年16歲，從江西過來的，朋友帶我過來打工，現(xiàn)在沒有找到工作，朋友也一聲不響地走了……”

少年姓楊，目前讀高一，母親失聯(lián)多年，父親常年在外務(wù)工，爺爺奶奶也都過世，小楊一直和大他一歲的姐姐相依為命。前不久，小楊的朋友要帶他出來打工，因?yàn)檫€未成年，一直沒找到工作，朋友便獨(dú)自離開了，舉目無親的小楊只能在路邊徘徊，直到被老奶奶帶到我們所里。

“唉，真是個苦命的娃啊?！崩夏棠虛u頭嘆息道。

“都考上高中了，為什么不繼續(xù)讀完參加高考？”值班所領(lǐng)導(dǎo)周教導(dǎo)員聽了也唏噓不已，生怕這個高中生誤入歧途。

“不想讀了?！毙钚÷曊f。

“是真的不想讀了，還是因?yàn)榧彝ピ?？”周教?dǎo)追問。

少年沉默了。

“你要明白，你現(xiàn)在這年紀(jì)出來能干什么？還是未成年，沒哪個老板敢用你吧？好好讀書，考個大學(xué)才有出路。你看明天就高考了，你要繼續(xù)讀下去，兩年后的今天也將迎來改變命運(yùn)的機(jī)會?！敝芙虒?dǎo)諄諄教誨說。

“乖，孩子，聽警察叔叔的話，都是為你好的，奶奶我啊也有個孫子，大你幾歲，在中國國防大學(xué)讀書，我一直以他為榮?！币慌缘睦夏棠桃渤脽岽蜩F說，男子漢，要么去當(dāng)兵，要么好好讀書，總之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說完，又從口袋里掏出500元錢：“這是奶奶自愿給的，你拿好了，自己買點(diǎn)吃的用的?！?/p>

小楊拼命點(diǎn)頭致謝，又趕忙搖頭擺手，直到老奶奶將錢塞進(jìn)他的口袋，他仍然不肯收下。

“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不要有什么負(fù)擔(dān)，你就收下好了?！痹诙喾絼裾f下，小楊最終收下了這500塊錢，緊緊握在手中，淚水不爭氣地涌出。

老奶奶見狀，雙手輕握小楊的手腕，滿臉慈祥地說：“男子漢不要哭，好好聽警察的話，他們會幫助你的?！鞭D(zhuǎn)而又看向我們說：“這個孩子就交給你們啦，我們就先回去了?！?/p>

我們異口同聲說：“謝謝您，奶奶！您就放心吧?！贝藭r，已到了午飯時間，我們從食堂給小楊也打了一份飯菜，有紅燒肉有蝦。小楊愣了片刻，便打開飯盒大口吃了起來。

“慢點(diǎn)吃，要是不夠，我們再給你盛點(diǎn)?！敝芙虒?dǎo)說，這孩子，看著是好幾天沒吃飽飯了。說著，便去備勤室取了個手剝橙給他。

吃完飯，小楊小心翼翼地將所有垃圾收拾好，并小聲詢問有沒有抹布，打算將臺子擦拭干凈。

“垃圾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就行了，剩下的我們來弄吧?，F(xiàn)在幫你填個表，下午就送你去市里救助站，到時候他們會協(xié)助送你回家?！敝芙虒?dǎo)說。

此時，我細(xì)細(xì)打量這個低著頭的少年，明明只是正常的交流，卻如同在受訓(xùn)一般。我領(lǐng)他到飲水室說：“這里有一次性水杯，想喝水的話自己倒就行。”

小楊接連喝了三杯水，才小心翼翼地躺在長椅上睡了過去?；蛟S是受從前生活的影響吧，這個少年似乎只有在得到了他人的允許后，才敢有所舉動。不過，看得出他這一覺睡得很安心，在派出所里放下了一切戒備，很快便傳出細(xì)微的鼾聲。

睡了個安穩(wěn)的午覺，小楊也顯得精神許多。臨行前，周教導(dǎo)再次問他：“小伙子，想清楚了嗎？今后準(zhǔn)備干什么？”

或許是感受到周圍熱心人的關(guān)愛，那原本昏暗、迷茫的前路在這一刻被照亮，小楊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回去繼續(xù)讀書，我想考上大學(xué)，我還想……成為人民警察，像你們一樣，去幫助別人，把溫暖帶給更多的人?！?/p>

此時，一顆正義的種子已悄然在少年的心底埋下。“很好。兩年后，我們等著你的喜訊。回去后有什么困難可以跟我們聯(lián)系，或者向你老家當(dāng)?shù)氐墓矊で髱椭??！?/p>

這一刻，小楊終于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作者單位：江蘇省常州市公安局經(jīng)開區(qū)分局芙蓉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