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蘭根

故鄉(xiāng)的柴垛像一幅畫面，經(jīng)常躍入我的腦海。

我家的土場在村口。每天出村進(jìn)村，看到高高的麥秸垛，心里特別舒暢。麥秸垛快用完的時候，新的一年麥?zhǔn)臻_始。父親對于堆麥秸垛很是講究，一定要用鐵叉壓了又壓，圓了再圓，還要蹬梯子上去踩上幾次，夠瓷實了，開始在頂部蓋上一層土，抹上厚厚的黃泥，這樣的麥秸垛經(jīng)過一年的風(fēng)霜雨雪都不會“漏垛”。高而圓的麥秸垛既是一家收成的展示，也是父親手藝的展示。父親對麥秸垛很是滿意，他坐到樹底下，點燃一根煙，不斷和來來往往的村人們打著招呼，和旁邊的人說著這一年來撒了多少麥種，用了多少化肥，澆了幾遍水，耬了幾遍地。

這麥秸垛就是一個麥子收獲的大句號。父親母親終于可以緩一口氣，播種秋玉米和谷子了。

秋天的玉米秸不用碼垛，倚墻曬干就直接用鍘刀鍘成寸長的草料了。谷子軋過場后，谷秧長而有韌性，一大部分也是被鍘成草料，留取一部分秧長而韌的，堆一個小谷垛。這個谷垛是有用處的，霜降前用來捆白菜，夏收時節(jié)用來捆麥個子，特別好用。

曬好的玉米核母親用磚頭壘了一個圓形的池子，上面再壓上磚頭防雨雪。家里每年種不到兩畝玉米，玉米核并不是很多，母親對這些玉米核有專用，冬天的煤爐子經(jīng)常會滅，母親要用玉米核引火，母親經(jīng)常會說：“心急吃不了煤火飯”，那幾塊煤餅的火焰剛上來燃燒一會兒，又到了需要添煤的時候，添上新煤后，火焰又遲遲上不來，那鍋很長時間都開不了，見我們等得著急，母親便不時往爐膛里塞兩個，火焰很快便升高了，那口鋼精鍋也很快熏得黑黢黢的了。

立冬時節(jié)，棉花柴拉回家，這是一年里主要的柴火。房前有塊大的空地，父親把棉柴碼成了兩個垛，垛上方是大的柳樹冠，有防雨的功能。棉花是經(jīng)濟(jì)作物，這個棉柴垛也能看出一家的日子是瓷實還是緊巴。高而大的棉柴垛像是一道招牌，上面的棉桃殼內(nèi)膜都薄得透亮，閃著光澤。每一天我負(fù)責(zé)拿夠當(dāng)天的柴火，抽出一根一根棉花柴，直到那柴垛越來越小，最后經(jīng)風(fēng)吹雨淋，成為一堆碎屑時，新一年的棉花柴又拉回來。柴垛雖高，一年用來燒火做飯卻有些不足。母親勤快，用鄉(xiāng)人們的話說就是“不扔功夫”，荒地的野茅草，母親在夏天三天兩頭砍回來，曬在院子里。秋后母親就去摟樹葉，北風(fēng)呼嘯的冬天，母親去撿刮下來的枯樹枝。勤儉持家，日積月累，柴火充足，母親的心里才踏實。

村里的土場多，柴火垛多，大大小小分散各處，每一座柴垛都有一戶主人，堆在戶外，誰家也不會拿錯。

柴垛旁有夏天雨后的蘑菇，有開出的牽?；?，有捉迷藏的孩子，飛來飛去的成群的麻雀，柴垛是一道風(fēng)景，一個鄉(xiāng)村的符號，曾經(jīng)蘊(yùn)藏其中的一個個故事的情節(jié)，時隔多年，終成往事。

（作者單位：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區(qū)委政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