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建鋒
眼納千江水,胸起百萬兵。止于至善,方能臻于至美。
發(fā)端于20世紀70年代末的經(jīng)濟體制改革,對我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帶來了亙古未有的變革和沖擊。在這場變革中,人們的文化生活、精神向度,又是怎樣一步步發(fā)展變化到今天的新景象呢?而今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場變革的親歷者、見證者、參與者、傳承者、實踐者。因此,用文學作品再現(xiàn)這場變革和這場正悄悄從身邊溜走的歷史,辯證、客觀、真實、藝術再現(xiàn)文化變革的精神氣象,是文學工作者義不容辭的歷史責任,也是對文學工作者創(chuàng)作立場、創(chuàng)作境界、創(chuàng)作水平和能力的檢閱,更是對文學工作者使命與擔當?shù)目剂俊?/p>
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長篇小說《喜劇》,以賀氏父子三人的演藝人生為主線,生動展現(xiàn)了文化變革的歷史脈絡——一幕幕昨天的文化往事被喚醒,記憶中的文化亂象被鞭打,市場經(jīng)濟改革與文化變革的兩翼探索一步步走來,一些文化變革的深層次問題被剖析,呼喚出戲比天大的人民立場。尤其通過喜劇人賀氏兄弟的藝術探索告誡文藝工作者,化人者必先化己的價值導向,不愧為一部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從文化變遷揭示時代之變、中國之進、人民之呼,散發(fā)著大愛大美、展示中國文藝新氣象的佳作,點亮了新時代的精神航標。
首先,客觀記錄了新時代文化回歸的歷史脈絡。一個時代有自己的時代文學,每個時代又有自己獨特的美學追求。但是,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真善美的價值觀不會變,人類本質(zhì)向善的精神不會變,文學化人的根本不會變。沒有精神的作品,不會是高原更不會是高峰,只能是平原和洼地。沒有精神,一個民族只能是渾渾噩噩、萎靡不振、窮奢極欲、是非顛倒。
曾記得,當改革開放的國門打開,迎來了清新的空氣,也飛進了臭蟲和蒼蠅。一夜之間,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的“身體寫作”“廁所文化”“艾滋文化”“同性戀文化”“前衛(wèi)文化”等庸俗的、骯臟的、丑陋的東西一股腦兒裝進文化的“大框”欺行霸市。一時間,崇高的精神領地成了利欲熏心者的名利場,良莠不分、黑白顛倒、娛樂至死,金錢至上甚囂塵上。搞得全民審丑,精神失范。當全民在狂歡追星的喧囂與沉淪中覺醒,這種低俗媚俗的文化漸行漸遠,大家從癲狂中呼喚崇高與美好、純真與質(zhì)樸、道義與堅守時,這段過往和正在進行的歷史,必將以文學的形式載入史冊,留給后世批判、警示,劃鴻溝而不越雷池。
這種現(xiàn)實的歷史,是每個文學工作者必須關注、觀察,義不容辭書寫的使命和責任。這是人間大義、人間正道、人間本色,是文學工作者必須承擔、必須修煉和理直氣壯記錄和反映的。這種歷史擔當,作家陳彥做到了。他飽蘸生活的乳汁,用煌煌36萬字進行了記錄和書寫。讀后,讓人動情動容,令人驚嘆贊賞。更多的是折服他觸碰這一現(xiàn)實題材的駕輕就熟,獨特視角,文學素養(yǎng)。他把幾十年來的文化變遷賦予賀少天、賀加貝、賀火炬父子三人跌宕起伏的藝術人生,記述了文化變革的歷史軌跡、歷史選擇,表達了狂歡、狂熱、瘋癲之后回歸正途的歷史進程。這,就是文化變革的人間正道,滄桑大道。
故事從父子三人是插科打諢、填空墊碗的料,一時雞毛飛上天,從《白蛇傳》里的“水怪”、《王寶釧》里的“叫花頭子”、《女巡按》中強搶民女的瞎慫、《玉堂春中》中的“眾嫖客甲”的角色,一下子成了“致廣大”的、炙手可熱的人物,迎來了丑角的春天。然而,父親賀少天好景不長,從春天開始就患上了口腔癌,一命嗚呼!但,汲取了父親丑角特長的賀加貝、賀火炬卻隨著審丑時代的愈演愈烈,成了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的弄潮兒、“活寶”。尤其是賀加貝,長兄如父領著賀火炬從省城來到城鄉(xiāng)接合部一個小魚塘建成的紅石榴度假村,成立了“請到村里來快活”大舞臺,以《老夜壺》《耍媳婦》《尿床王》三個戲為主,以黑白顛倒、厚顏無恥、卑鄙下流、惡俗不堪的廁所文化為包袱,一夜間大火,成了法國紅磨坊般高度聚焦場所。盡管火炬時常疑惑地問加貝:“哥,你看咱倆像不像外國斗獸場里的畜牲?”加貝也感到父親生前提醒自己唱丑角的三條戒律:一是要有硬功夫,二是要有底線,三是臺上與臺下不能弄成一個樣。但他逐漸被“唱戲就是娛樂”洗腦了。緊接著,加貝又領著火炬殺回省城,在“鴇雞巷”這條三教九流、七股八雜會聚的地方,盤下了破損不堪的爛劇場“山西會館”改名為“梨園春來”,搞成了中西合璧的時尚都會。與巷子里的“大峽谷”“塞納河”“維多利亞灣”等舞廳、洗腳房、咖啡屋、茶道、日韓料理等自成一體。劇目也由廁所戲轉(zhuǎn)入床戲,劇名更直白了,如《巧媳婦潘金蓮》《夜戰(zhàn)閻婆惜》《李逵見李鬼》等。再接著,由巷子的200多人小劇場門庭若市、應接不暇,進軍白領會聚的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池座600多人……沒辦法,這就是丑星時代,開發(fā)區(qū)的白領們追捧如潮,場場爆滿。正如靠賣假藥、坑蒙拐騙富起來的牛乾坤說:“喜劇就得快樂,什么快樂來什么!怎么快樂怎么來!就像制藥廠,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這就是那個時代人們的文化狂歡,也是歷史的演變。在“娛樂至死”的終極道路上,“內(nèi)容為王”出現(xiàn)了——講究的不是精神而是內(nèi)容。要把審丑做到極致!賀加貝要建立賀氏喜劇坊,打造賀氏喜劇帝國。在史來風的操持下,賀氏喜劇坊完全拋棄了喜劇的精神向度,沉醉于一切只圍繞觀眾反映進行劇情調(diào)試、拼貼、剪接。每場演出后,立即進行“王炸點”“爆點”“沸點”“熱點”“溫熱點”“局爆點”匯總、分析,并以觀眾年齡、性別、收入等為結(jié)構,找出“沖天炮”是誰放的,然后修改劇本,把“一花獨放”彌漫成“扁地春雷震天響”,并用數(shù)據(jù)、圖表說話,把喜劇坊里的劇目像冷冰冰的機器零件一樣,隨時拆卸、改造、重組,力求弄到“把劇場頂蓋掀翻”。同時,對賀加貝進行包裝,造偶像、造神,把兩個小劇場全方位推向社會。從而,讓藝術的喜劇成為生存的喜劇、財富的喜劇,成為產(chǎn)業(yè)鏈、托拉斯、東方百老匯、賀氏喜劇產(chǎn)業(yè)園、賀氏喜劇美食一條街、賀氏喜劇大劇院……
(作者單位:北京政法職業(yè)學院)
編輯: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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